忱彼

无解之题 17(完结)

小歌与松鼠:

结束了

直到结束我也不知道这个题目有什么用

可能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永远就是一个无解之题了

请勿带入现实










17

托马斯将风衣搭在椅子后面,一屁股坐上去,敲着吧台,“老板,啤酒,谢谢。”再转过头来看马里奥,“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这里喝酒了?”

马里奥把酒杯砸在台子上,“好久没来了,想和你来一次。”这家酒吧是马里奥和托马斯正式确定关系的地方,自从那次他们在这里大喝十几杯啤酒最后回家连干那种事的力气都没有以后就再也没来过,算算至少有三四年了。

酒杯触碰桌子的声音有点大,吓得托马斯往后一躲,最近马里奥的脾气非常暴躁,虽然没对他凶过可是他也知道尽量不要让他心烦,免得在这种地方一爆发又是鸡犬不宁的,他现在还想把这家酒吧在自己脑海中继续维持那种平和安静的气氛,而不是马里奥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被老板给赶出来。

于是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唠唠叨叨的托马斯难得的没有接话,两个人各自把头转开,抱着自己的啤酒一声不吭的喝着,到了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小声的乖乖的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我想和你出来喝酒,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俩不是常常出来喝酒吗?”托马斯笑的一脸开心,虽然他还是不太清楚马里奥怎么了。

“最近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呢?”

“最近你总是叫上巴斯蒂波尔蒂菲利普一起。”马里奥别别扭扭的开口,“我就是想和你两个人出来坐坐,喝喝酒聊聊天,你就连这点都做不到,你恨不得把整个柏林联调局都给我搬过来是不是?”

托马斯听出了马里奥满心的委屈立刻就懂了,几乎想哈哈大笑,但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出声来,马里奥肯定是真的要凶他,于是他搂住他的肩膀,晃着他,“不生气不生气,搬不过来搬不过来,搬过来了也被你拳打脚踢的给扔出去了。”

马里奥还是绷着脸,但是已经没有刚才火药味那么重了,“你倒是搬来试试看。”

托马斯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你到底怎么了?”

马里奥却不说话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不停冒着气泡的啤酒杯,一直沉默着,托马斯把那颗毛茸茸的卷毛脑袋搁在马里奥肩上,也陪着他看那一串串的气泡,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一直到那个气泡冒的没那么强烈了,马里奥才开口,“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做到。”

托马斯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我也一直认为只要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那种让人心暖的笑,于是马里奥也在转过头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其实,”他慢慢的说,双眼失去了焦距茫然的看着身前的某一点,“我多希望我现在在做的这件事能成功,我愿意用之前所有的成功来换。”

托马斯就有些心疼,“没谁的肩膀能扛那么一大片责任的,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很好。”

马里奥显然没有听进去,“我让所有人失望。”说到这里他把头埋进双臂中。

托马斯越发的迷茫,但是他决定不去问,如果马里奥愿意说他早就说了,他不说就是不能说,而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他而已,他摸了摸马里奥的头发,“不是所有人,不包括我的。”

马里奥闷声闷气的说,“所有人。”

托马斯觉得这人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任性和固执,他笑了笑,坚持说,“不包括我。”

马里奥又沉默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托马斯竟然看到袖子上湿漉漉的一大片,他问道,“不能讲给我听吗?”

马里奥咬着牙,良久才点头,“以后你会知道的,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托马斯便没有再问下去,他张开双手,“我让你靠,要不要来啊?”

于是马里奥就把头埋到他怀里去,托马斯抱着她,希望那个他即将要得到的消息不要太过于震惊。

 

 

马里奥走进第二监狱的会客室时看见一个金发别在耳后的男人坐在那里,只有将视线真实的落到这个人身上的时候他才清晰地有感觉的意识到这就是那个让菲利普等了九年的人。马里奥承认蒂莫·希尔德布兰和他之前的想象有很大区别,在他的想象中,一个坚持了九年,一个忍心撇下身边所有人离开的人应该是坚硬的让人印象深刻,而蒂莫,则更像是一个你会在路上遇见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去上班的精英。

狱警在他坐定以后便离开了房间,还很小心的关上了门。

马里奥伸出手,“马里奥·戈麦斯。”

蒂莫握住他的手,但也只是一瞬间,“蒂莫·希尔德布兰。”

马里奥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艰难地说,“我是负责这次莱西特案的检方公诉人。”

蒂莫微微点头,“我听说过你。”

马里奥盯着说上的那个烟灰缸看的略微出神,“我知道你是谁。”他说。

蒂莫问,“你有烟吗?”

马里奥掏出口袋里一整包还没抽过的烟放在他面前,“请。”

蒂莫打开包装,拿出一根,再倒着插回去,又拿出一根,这才点上。看到马里奥在看着他,才解释道,“这是我的习惯,那一根留着最后许愿用的。”

马里奥突然眼睛有点湿润,他想,有一个愿望这个人不知道许了有多少次。

蒂莫抽了一口,有些抱歉的说道,“我希望你不介意。”

马里奥摇头,“不介意。”

“你来是要找我谈,还是沃勒尔先生已经答应了你们让我出庭作证?”

马里奥条件反射的问道,“如果他答应,你会不会同意?”问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坐在这里已经有点忘记了自己作为检察官的身份,“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

蒂莫仔细的想了想,“我是警察,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马里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莱西特的一审已经下来了,二十年监禁。”

他看见蒂莫一下子垮了下去,手里的烟几乎是要掉下来,他那双一直很警惕的蓝眼睛突然就空洞了。马里奥心想,如果可以他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而不是直视这么一张绝望的脸。

蒂莫似乎已经没有了思维,他只是茫然的重复道,“是吗。”

马里奥强打起精神,“我们还在努力,可我必须对你诚实,我并不乐观。”

蒂莫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依旧是茫然的看着身前的一点,很长时间以后他慢慢的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马里奥刚见他时的那副镇定,他笑了笑,马里奥却觉得那笑容悲伤地要死。

他说,“那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他说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忍耐一个致命的伤口发出的疼痛感。

“沃勒尔先生来找过我,我知道那判决的潜台词是什么。”

蒂莫掐灭了快烧完的烟,有点上了另一支,“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他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

马里奥把包推到了一边,“我想你可能也已经猜出来我来不会单纯是为了通知这个,我想现在我要开始我来的目的了。”

“请讲。”

“我有一个朋友,是很好的那种,我十一岁遇见他以后就再也没分开过。”

蒂莫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我单纯觉得幸福的人最好还是和幸福的人去分享。”

马里奥不去理会他,“他是蒂莫你的学弟,比你小三级。”

蒂莫淡淡的说,“那他一定不认识我,我被开除的时候他还没有进学校,而他进来的时候也一定没人在愿意提起我了。”

“他有个很喜欢的前辈,他常常去问那个前辈借东西,前辈也会带他出去吃饭,虽然钱都是他付的。”

蒂莫听到这里又笑了,“真是个倒霉的后辈。”

“后来我也认识了他的那个钱被,真的是个很温柔很好的人,虽然不熟的人会觉得他冷漠之类,但是我知道那是个很好的前辈,很好的人。”

蒂莫不再插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那个好朋友——”

马里奥还没说完,蒂莫短促的说,“那是你男朋友吧。”

马里奥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我男朋友说,他的这个前辈喜欢独来独往,朋友也就那么几个,但是他觉得他一直在等,不知道是在等一件事还是在等一个人,他一直在等。”

蒂莫低下头,看着手指间升腾的白烟,不说一句话。

“圣诞节的时候我男朋友和我说,他说他觉得这个前辈要等的是个人,而且这个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蒂莫猛地抬起头,“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想告诉我你是认识菲利普的?”

“我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是想告诉你,不要把这件事情想死了,莱西特在里面关二十年,就算最坏的发生了,你们还有二十年的时间。”

蒂莫突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指间的烟灰都抖在了桌子上。马里奥被他笑的搞得一头雾水,继而又毛骨悚然。

蒂莫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平静的道歉,“对不起,我失礼了。”

这样的蒂莫·希尔德布兰让马里奥困惑,他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蒂莫把抖落的烟灰很小心的抹掉,扔回烟灰缸,口气又恢复了刚才的平淡,“我们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干什么。”他问。

“幸福。”

蒂莫看着他,“如果连生命都没有要怎么谈幸福?我没有像沃勒尔先生那样要莱西特死,但是我知道莱西特不死我就必须离开躲起来。我了解他,而他如果不死,就总有一天会知道是我蒂莫·希尔德布兰出卖他,这个仇他会追到世界末日。而且我会是最后一个死的人,因为他知道什么叫报仇。”

马里奥说不出话来,那个世界是他接触了也未必能明白的,他只能喃喃的重复道,“可是他等了你九年。”

蒂莫沉默了,而他手上的烟也烧完了,他没有再去点下一支,沉默了很久,他说,“我离开他的时候二十一岁,处在明白又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年纪,现在我三十岁,到了不想明白却太明白的年纪。这九年,我很多曾经相信的东西都在我面前一一被打碎,被改变,让我失望,让我痛苦。”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只有他,只有菲利普·拉姆,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他还是我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么美好,坚强又脆弱,凌厉又温柔。”

马里奥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那样南辕北辙的形容词放在菲利普身上竟然是这样的和谐。

“他有不输给任何人的意志,他能做到到任何事,即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只要他要,他就会去做,他在爱的人面前容易被伤害,他永远是那么冷静,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走了这么多年,只有他没有改变,他是我的生活里唯一还保持着九年前的那种状态的人。这样的人,”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并有些颤抖,“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能让莱西特知道吗?我能告诉莱西特,看着,这就是我最爱的人,你要是想报复我你杀了他会比杀了我更有效果吗?你觉得我会吗?”

马里奥不能回答,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相信我做了错事,只有他一直认定我有别的原因。”蒂莫说,“你认为我会杀死他吗?”

“那你离开就觉得好吗?你给了他希望,那么大的希望,然后你走掉,你觉得这比杀了他要好吗?”

“大检察官,只有活着才能讲幸福,你懂吗?他只有活着,才能享受他的人生,和他爱的朋友在一起,过节的时候和父母团聚,稳稳的去接受他应该获得的所有荣誉,这才叫人生。他那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会遇见那么多不同的人。”

“那你觉得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他的幸福?”

“你觉得呢?”蒂莫反问道。

“两个人在一起。”马里奥想到那个有一颗颗毛茸茸的卷毛脑袋的小话唠,坚定的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

蒂莫淡淡的笑,“那是因为你不是我,你不处在我这个倒霉位置上。”他终于又去拿烟,“在里面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既想了要是莱西特死了我要和菲利做些什么,怎么把这些年补回来,我也想了要是莱西特活着我该怎么走,怎么样掩盖我和菲利的关系。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要想到莱西特不死我就必须又要离开他就不能接受,就要发疯,像只困兽一样在方寸之间内来回的暴走,后来慢慢的我就接受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消息绝对比几个月前来得好,因为我学会了接受最坏的情况。”

“他会恨死你。”马里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他会恨死你。”

“那也比爱死我要好。”蒂莫说,说的时候有点失神,“失望了,就会恨,恨了就觉得没必要为一个人笑为一个人哭,再过些日子就忘掉了。不像爱,总是牵挂着,总是记得。”他终于为手上的烟点上了火,“他不会再等我九年了。”

马里奥把头转向一边,“对不起。”

蒂莫说,“和你没关系,是我选的路让我对不起他,过去某一个点的选择,总是影响你一生,没办法拜托,如影随形。”突然他笑了一下,“我以前不相信下辈子这种话,我总是觉得要活就活没遗憾的这辈子。我现在希望有下辈子,因为这辈子我活了个巨大的遗憾。”

“你觉得忘记难道不可悲吗。”马里奥问。

“可悲,当然可悲,所以我选择做那个被忘记的人,把那个稍微不可悲的交给他。”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他?”马里奥看着他。

蒂莫默默地想了很久,“和他说,我很后悔,很后悔。”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后悔,然后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哪怕过程中会吵架会互相伤害,也一定要在一起。”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面对面坐着。

马里奥临走的时候,蒂莫又叫住他。

“别说了,别和他说了,让他忘得彻底点吧。”

 

 

 

 

 

沃勒尔终于松口了,莱西特一审下来半个月以后他给菲利普打电话说明天可以去接蒂莫出狱。

菲利普头一天晚上在沙发上做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就开着车去了第二监狱,来接待他的狱警因为工作来往的关系对他很熟悉,一上来就打招呼,“拉姆科长,这是来录口供?“

菲利普心情很好的笑了笑,“来接人。”

“有什么能帮忙的?”

“蒂莫·希尔德布兰,他今天出狱。”

那狱警打了电话,在电话里问了半天,放下电话后说,“拉姆组长,你要接的人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出狱了。”

菲利普一下子愣在当场,“已经出狱了?”

“是的,他们说是他哥哥把他借走的。”

“他没有哥哥。”菲利普感觉自己的嘴唇都是麻木的。

狱警显然有点迷惑,于是他再次拿起电话,又和那边说了很久,然后转向菲利普,“没错,我们确认过了,他一早就被人借走了,他说那是他哥哥。”

菲利普站在那里,大脑一片恐艾,唯一能想到的事,如果过去的九年教会过他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躲另一个人是如何的简单。

 

 

 

 

 























五年后

 


波尔蒂和巴斯蒂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马里奥在旁边翻着手机,菲利普拿着的听筒那一边托马斯在大声的抗议着,声音听得他头疼,自从上次他把戒指给掉进下水道里让巴斯蒂雇了水管工给捞出来之后菲利普就再也不敢让他碰戒指了。

“告诉他雇工人的钱他还没还我。”巴斯蒂懒洋洋的补了一句。

“巴斯蒂说雇工人的钱你还没还他。”菲利普转告说,理所当然的被卷毛小孩又是一通嚷嚷,“好了好了我们要去会场了,所有人的衣服都换好了,你要是真想当伴郎就赶紧弄好你的领带过来。”

又嘀嘀咕咕了一阵菲利普果断挂了电话,“你们别瘫着了,我要换衣服了。”

礼服很久就做好也试过了,是一件长的燕尾服,领子带着亮光的面料,去试衣服的那一天被托马斯上下打量了一番吐出来一句“菲利普身材真好。”

菲利普看着那身衣服,让他想起来在过去的某个他已经忘记的时空里有人曾说他长了一副好身体。

巴斯蒂是个敏感的人,见他看着衣服有些失神就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了,就直接说,“托马斯,你去看看戒指有没有事。”

托马斯不解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哈?为什么是我?”

“废话,你是伴郎,你好意思在婚礼上拿出一枚空气戒指让我们的菲利普·拉姆先生套在他美丽的新娘的手指上吗?”

托马斯想了想,“说的也对。”然后他又转过身过去看菲利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米洛回来了,他一会就过来。”

房间里的空气一瞬间便凝固了,米洛斯拉夫·克洛泽总是和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菲利普却是最早恢复过来的哪一个,“我不在乎了。”

托马斯难得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几声,拉着马里奥就躲到外面去了,巴斯蒂看着他们离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帮他整了整衣领,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实在是没办法开口。

菲利普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不用劝我,我比之前好,比我之前的三十四年都要好。”

“他或许,”巴斯蒂艰难的开口,“真的很后悔。”

菲利普平淡的说,“那已经是他自己的事情,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那已经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停顿了一下,他笑了笑,带点自嘲,“很难说我认识他,不过,你不会在乎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后悔的。”

“是。”巴斯蒂纵容的附和着他。

菲利普现在很好,他说的没错。巴斯蒂想,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为这个人离开找出万般的借口,只为了说服自己等下去,但是一旦这些都过去了,所有的接口都失去了效果,你只会说服自己好好的重新开始。

 

 

菲利普的新娘就是那次同事婚礼上的伴娘,跟他相仿的年纪,虽然不是上天入地的美丽,却有着温柔自然的气质。他们订婚那天联调局的小姑娘都在咬着手绢,说菲利普·拉姆科长怎么就订婚了呢。只有菲利普自己知道,一个人要是在过去经历了太多的波澜壮阔,现在想要的无非就是细水长流。

他的确爱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很聪明的,说话很风趣的,很温柔的,笑容很灿烂的人,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长得好看到现在他也几乎不记得他的长相了,脑子好使也只是如何在天涯海角躲避他,而那些灿烂的笑容也完全模糊了下来。

这时门外有些响动,托马斯和马里奥进来,让开一条路。

是米洛,手上提着礼盒,这么长时间不见,他脸上平静优雅的笑容一直没有改变,“菲利普。”

“米洛。”菲利普笑了笑。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礼物给他,“一会我没办法参加了,还有任务,这个给你,我马上就该走了。”

菲利普接过去,最终说,“你是我愿意邀请的人,我已经放下了。”

米洛摇头,“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他的,作为他的朋友,我不觉得我可以看着你结婚。”

“为什么不呢。”

米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菲利普,请一直幸福。”临出门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我现在很幸福,谢谢。”他说。

这个时候巴斯蒂以让菲利普以后再也不会有的单身的身份呆一会为由和他们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菲利普一个人。

全身镜里有个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白色的浆洗过的衬衫,用发胶固定的很好的男人。菲利普用手摸了摸差点被托马斯毁掉的发型,有个人曾跟他说,如果你把刘海留到我初见你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可就算是留成一模一样,三十岁的菲利普·拉姆也没可能看上去像二十岁一样,所以那个人就再也没回来,而他也不再像二十岁的时候那样在乎了。

有什么不好的。他站在这里想,十几分钟之后他会穿着最适合他的燕尾服,为新娘套上最好看的戒指,然后坐飞机去度蜜月,再几年后他会带着儿子去踢球,教给他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但是现在他却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少年,留着好看的刘海,单着嫩的能掐出水来的青色,他看见这个少年开枪,跑步,在公交车上因为熬夜看球赛昏昏欲睡,挥舞着小棒子骑着自行车满街的跑,仰着头看起伏的旋转木马。

他问自己认不认识这个少年,答案却是不确定的。

他让自己笑出来,突然有点羡慕从前可以大声哭大声笑的年纪,但是他也明白那个可以让他大声哭大声笑的理由已经不见了,于是他扣好扣子,带上袖口,在带上最后一颗袖口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

然后很坚决的转过身。

 

 






菲利普蜜月回来销假的第一天就遇上巴斯蒂手上拿着白手套,一看到他就笑着迎上来,“刚好刚好,菲利普你回来了!”

“怎么了?”

“快来快来帮我个忙。”

“我还要回科室。”

“一会一会,我到处都抓不到人。”

菲利普好笑的看着他,“你在这层抓人?你是不是还想让局长帮你做事?”

“这事只有这层的人才能干,有一批人事档案到期了,你也知道,是要销毁的,我这边还有个外勤,所以,”他把手套递给菲利普,“帮个忙嘛,回头请你吃饭。”

菲利普叹了口气,“好吧。”

那些保密的档案关在地下室里,他一走进去陈年已久的故纸味道扑面而来,呛的菲利普一阵咳嗽。

不是吧,这么多。菲利普看着那一堆一堆摞在一起的档案箱,有点头疼,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去,他一边心里想着一顿饭肯定不够一边把碎纸机挪到中间,戴上手套就开始工作了,那些箱子上积满了灰尘,搞得他一阵皱眉。他拿出一份档案,看了看,“这都什么年代的东西了。”自言自语的就送进了碎纸机。

他一份一份的看,一份一份的往碎纸机里送,当第一箱快要见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快麻了,于是站起来动了动,在蹲下去,第一箱最底下那份档案出乎意料的轻薄,他有些意外,拿起来,翻开第一页,整个人就像冻住了一样。

那是十八岁时候的阳光,阳光里有个走路意气风发的前辈,他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的回忆。

那是十九岁的蒂莫·希尔德布兰,带着一种全天下他最严肃的表情,就好像那一天他转过来和他握手,他说我是蒂莫·希尔德布兰。

那份档案之所以如此薄是因为它只有一页,而那一页纸上也只有寥寥四行,写着他何时上的小学初中高中,最后的一行写着2000年4月至2003年11月慕尼黑警官大学,菲利普记得,那是他离开的那一年,在那下面有一个很大很大触目惊心的章,只有四个字,此处留白。

菲利普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面,他那颗坚强了整整三十五年的心在这四个字面前轰然倒塌,碎成了粉末,被他遗忘了整整五年的悲伤也在这四个字面前苏醒了过来。

可是他流不出眼泪,在这样巨大的悲痛面前他的眼睛依旧是干涩的。

过了很长时间,密闭的地下室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蒂莫·希尔德布兰,三十五岁的菲利普·拉姆看着十九岁的蒂莫·希尔德布兰。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便把那张纸塞进了碎纸机。

菲利普听见碎纸机工作的声音,他能想象那张纸是如何被粉碎成数不清的纸屑的,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能看见那一天的蒂莫·希尔德布兰,穿着他解开了两个扣子的制服,托着他的帽子意气风发的走上讲台。

十七年,这长长的十七年,他和他到了最后只有这四个字来形容。

此处留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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